程序猿生存指南-19加班狂魔


加班狂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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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0月28日,我跟王旭加入了个性化阅读App后台开发小组。之所以对于这个日子记得如此清楚,是因为那天刚好是我生日。

生日那天,我妈给我打来电话,嘱托我出门在外,吃好喝好,别惹事,保护好自己。老潘给我发了88块钱的大红包,还说借我的钱过两天给我打过来。大学几位舍友给我发了几个小额红包,我一边加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宿舍群里跟他们闲聊。读研究生的李冀,被导师外派到公司做实习生,跟我一样每天加班忙成狗。回老家工作的冯振,朝九晚五老婆孩子热炕头。去欧洲留学的马天华,整日跨国游荡,好个逍遥。

下班回到公寓住所,像往常一样,我躺在床上,在网络里四处游荡。在时针划逼近12之时,我突然意识到遗漏了一项仪式。我快速下床,打开电磁炉,煮了碗面条,还加了个蛋,权当长寿面。我吃完面条,时针正好划过12,25岁生日就这样过去了。

由于产品定位以及开发需求一直在变化,项目排期一再拖延。可产品交付的时间却雷打不动,于是开发周期最后被压缩了近三分之一。

公司在年底将会举行一场新产品发布会,公司CEO会在大会上重点介绍公司几款新产品。这款个性化阅读APP将会压轴出场。

CEO关注的产品,部门领导必然很是重视。工期被压缩,按时上线的形势并不乐观。可延期发布又不可能,于是整个项目组开启了无休止的加班模式。我们这群苦逼的程序员便过上了996的生活(所谓996就是每天上班时间是早九点到晚九点,一周上六天班)。

明面上说是996,实际上晚上九点大家根本就走不了,一般都得熬到11点甚至更晚,我们才能回家。

互联网领域,大部分公司都提倡自愿加班,所谓自愿就是不用支付额外的加班费用。大家心有抱怨,却也无人反抗。生而为人,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,为了三五斗米折腰。

当然,也不是所有人都厌恶加班。坐在我们隔壁的客户端组有个刚入职的应届生,许是技术能力稍逊,需要加班加点赶工,或是刚走入职场,体力充沛,拼劲儿十足。他从网上买了张行军床放在工位旁,还从家里带了洗漱用品。最近一段时间,他一直吃睡在公司,以公司为家。

有几次我来公司稍早,瞧见他正躺在行军床上,四仰八叉地酣睡,呼噜声在屋子里回荡。他办公桌上的电脑处于休眠状态,黑色的电脑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白色的楷体大字,文字是网络上一些热门的心灵鸡汤。

金子总会发光,优秀的人终不会被遗忘。那位吃住公司小伙的光荣事迹被人发到公司内网论坛上,一时间成为热门讨论话题。部门老总知悉后,写了一封催人泪下的表扬信。不过,领导在表扬信的最后明确指出并不提倡大家效仿那位同事,他希望我们都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,为公司努力奋斗五十年。

领导话讲得很是漂亮,他不希望我们过度劳累,可真实的研发任务压在每个人头上,不加班加点根本就干不完。当然能力强如我师父王旭那般的人,他们能够很快把任务做完。可即便如此,他们也不会干完活就回家,因为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摁压着他们的脊背。

九点过去了,十点过去了,十一点过去了,大家仍端坐在工位上紧张忙碌。各级老大们巡视办公区,一个个端着泡满枸杞的茶杯,矗立在一隅,望着兢兢业业的小弟们,露出满意的笑容,很是欣慰。

在这样的气氛烘托下,若是你提前回家,便会有一种在战场上败退,做了个逃兵一样的感觉。于是,在每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里,有一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演员,积极地扮演着老板们喜欢的样子。

只有老板喜欢,我们才能有一个好的绩效,有了好的绩效才能有不菲的年终奖,有了不菲的年终奖,才能过得舒坦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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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一天天重复着,我忙得来不及思考人生。每天行尸走肉般地挤着地铁上下班,吃着那仅仅为了饱腹并不可口饭菜,聆听着那繁琐无趣的开发会议。

秋分过后,昼短夜长。又是一个漫长的黑夜,美妙星辰,灿烂霓虹。黑色的大幕拉开,我坐在落地窗前,喝水间隙,凝望远处。对面的千度大厦,旧浪大楼如我们腾云大厦一般,灯火通明。

加班已经成为我们这个行业的生存常态。十多年前,这里还是一片荒地,当下已经成为了帝都夜生活最丰富的区域之一。北京城的广大出租车司机特喜欢我们这片儿,因为这里永远有拉不完的客人。我们这群程序员时常作会成为司机们忙碌一天的最后一位客人。

晚饭后,康神召开组会,他见大家都神情呆滞,面露疲态,便给我们画了个大饼。他说项目交付后,会安排一场出国游犒劳我们。

听王旭说,去年组内团建,行政小姐姐给他们提供了十多条旅游路线。上山下海,飞机游轮,应有尽有。活动特别丰富,公司也很大方,提供人均两千元的预算。

不过对于那些方案,组内人都不满意,要么太累,要么太远,要么太贵。他们又是头脑风暴,集思广益,又是发起投票,尊重民意,最后终于达成一致。于是,他们在天津一家五星级宾馆睡了三天三夜,打了三天的麻将。

下班走出腾云大厦后,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叫个不停,编程是件容易饥渴的工作。我跟王旭还有李向阳约饭,去了公司楼下一家烧烤店吃夜宵。我们一边撸串一边扯淡聊天。饭桌上,王旭向我跟李向阳透露说他准备跳槽了。事发突然,毫无征兆,我有些懵逼。我思索着王旭跳槽的缘由,也许是最近加班太累了,也许是工资太低了,正如某位业内大咖所说员工离职无外乎两种状况,一是受委屈了,二是钱给少了。

我把目光投向李向阳,他和王旭住在一起,肯定晓得王旭跳槽的缘由。李向阳啧啧道:“你师父发达了,在朝阳买房了,那里离公司太远,他准备找个东边的公司。”

听到王旭买了房,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绪瞬时萦绕我的心房。面对桌子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烤串,我开始食之无味。我努力劝慰自己应该为王旭高兴。可内心却很是矛盾,一面为他能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居有定所而高兴,一面又愤恨,深感命运对于与他同龄人我的不公。原本,我以为我们都一样,贫穷且彷徨。谁成想,我们大不一样,不显山露水的王旭有着丰厚的家底,突然间他就成为了有房一族。

商贾巨富,名人明星,他们广厦万间,家财万贯,我心生羡慕,有时也会心生愤恨。但他们对于我来说是一群不可触及的人,我会自我安慰,自我调节,发扬阿Q精神,告诉自己他们毕竟是少数人。可眼下的王旭是与我朝夕相处的朋友。对于他,我可触摸,可玩笑,可畅聊。那种飞黄腾达的人可惜不是我,却是他的失落便油然而生。

在我心神游离之际,王旭突然跟我搭话:“对了,大姚,申请工作居住证了吗?”

我摇头:“感觉暂时也用不上,就没着急。”

“赶紧的吧,如果去年我的工作居住证就下来了,我就在公司附近买房了。这才迟了几个月,这附近的房我就买不起了。”王旭叹了口气。

李向阳紧皱眉头:“王旭你就知足吧。我他妈一个北京人现在都买不起房,还得租房住。”

我问询:“东四环那边均价也得4w了吧。”

王旭点头:“是的,好的地段都5w多了。我买房的首付在老家都能买套大别野呢。”

李向阳咬牙切齿道:“都是山西挖煤的,温州卖鞋的,还有贪官蛀虫炒起来的。不,不,说到底还是中国丈母娘炒起来的。”

王旭一杯啤酒下肚,打了个饱嗝:“向阳,我们外地人哭穷是真穷,你一个北京少爷可别哭穷。把你家在宣武的那房子卖掉,去朝阳买个大别墅都不成问题。”

李向阳把一只大腰子塞进嘴里,鼓着腮帮子道:“我们那块破地儿,谁会买,除非拆迁。当下开发商根本就开发不起,我四大爷说不给他一千万他不搬,我邻居说给他一个亿他也不搬。院子里那群老不死的,年轻的时候混吃混喝,靠着在国营厂上班分了几间破平房。现在嘛事儿也不干,一天天就知道搓麻打牌,做白日梦,等着天上掉馅饼。”

王旭说:“房子虽破,可地段好呀,皇城根下。我买的那个地儿,周围连个商场都没有,往外再走几里地,都能看到麦田。”

李向阳挤出哭腔:“老弟啊,我要告诉你,我爸,我妈,我跟我妹一家四口挤在五十平米的小平房里过了二十多年了。你还羡慕吗?现在没房没车连个媳妇都娶不上。”

听着二人诉苦,我沉默不语。我家有百十平米的大院子,不过连王旭新房的一个厕所都换不来。能不能换得李向阳家一块砖头的大小,我也深表怀疑。

李向阳拍着我的肩膀,说道:“大姚,工作居住证跟京户差不多。办下来了就有资格购房,要买早买,我看这房价还得蹭蹭地涨。”

我连连摆手:“我可买不起。”

李向阳说:“我爸去年在山东买了个海景房投资。北京房价日新月异,勇攀高峰,最近他也坐不住了,准备把那个海景房给卖掉给我凑点首付,结果在网上挂了几个月都无人问津。”

“也就一二线城市这么疯涨。”王旭说道。

“不,三四五六七八线的城市也开始了。”李向阳说道。

......

王旭跟李向阳开始讨论起全国各地的房价,各家房屋中介的手续费,靠谱程度等问题。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一旁,点头附和。先前,浏览新闻的时候,看到关于北京房价的讨论,偶尔也会留意一番,但一直没有真正研究过。因为我知道,任凭我再怎么研究,也买不起帝都4w一平米的房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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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完待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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