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叫做内心强大?怎样变成一个内心强大的人?

作者:罗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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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这个问题,我直接想到一个人,一个一辈子炼心的人。他就是心学的创立者——王阳明。他创立心学前的时光,是我一直在琢磨的故事。


那时的王阳明,一直在行走。他从南京出发,一直向西走,向南走。


他的目的地是贵州。


《西游记》中,西方的意象充满了妖魔鬼怪、艰难险阻。当时,西部的贵州,穷山恶水,密林众棘,毒蛇毒蝎游布其中。居民都是苗人,言语不通,还有敌意。王阳明去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。他起行的时候,心里是对目的地的茫然。


他的目的地,是他谪贬之处。此时的王阳明34岁,原是才华横溢的青年官员。他28岁就中了进士,在前七子派文人中崭露头角。不仅如此,他还学过兵法,练过骑射,熟习佛老,心向圣贤。只是一次政局的动荡,打破他意气风发的仕途。正德元年,宦官刘瑾擅政,官员奋起抗争,遭到杖责谪贬,其中就包括王阳明。带着对政局的失望,以及对命运的无奈,他开始了谪贬之旅。前往目的地的旅程并不顺畅,王阳明路上还遭到追杀,伪装跳河自尽才逃过一劫。


相比人为的迫害,更苦闷的是孤独。往南走,茫茫大地渐渐少了村落或人的气息,一切都茫无垠迹。粗犷的荒野上,孤寂达到十足的程度。他发了高烧,甚至处在了濒死状态,诸子的话语在他的噩梦中频频出现。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时,简陋的茅店是那么的亲切,似曾相识。夕阳的余晖慢慢地褪去了,高烧也退去了大半。明天清晨,闻着依稀的鸡声,踏着含霜的板桥,他又得踏上新的路途。


那是无尽的路途,生命在路上一点点的消逝。李白说,“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。”王守仁就是时空中的旅客。他不知道目的地具体在何方向,只是遂着意识一直向前走着。前面究竟通往何处?是坟么?王阳明确是看到过死亡的身影。三位旅者在阴雨昏黑的时候走过他的身边,行往远处不远的山坡。在那里,一人死了,二人哭;又一人死了,一人叹;直到坡下三个积尸。王阳明情难自禁,写了《瘗旅文》。“与尔皆乡土之离兮,蛮之人言语不相知兮。性命不可期!...骖紫彪而乘文螭兮,登望故乡而嘘唏兮。...道旁之冢累累兮,多中土之流离兮,相与呼啸而徘徊兮。”斯人已安息了,而王阳明没有到达终点,路途还得继续。


路途是那么的遥遥不可预期,结局永无尽头又毫无希望。世界是荒诞的,人生没有意义。没有人安慰王阳明。他只能孤独着承受着这个世界的冷漠。他想长嚎,“像一匹受伤的狼,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,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”。可是孤独的旅途中没有人会理解自己的感受,王阳明难道只能用死亡嘲讽荒谬的世界么?在路途中,希望变成了绝望,绝望变成了虚妄。在虚妄的深处,连绝望也变得可笑了。在这个时候,人才能真正地抛弃名和利。一个午夜,睡梦中的他从石板跃起,说:圣人之道,吾性自足。这就是龙场悟道。

他悟到了什么?


王阳明年轻时“初溺于任侠之习, 再溺于骑射之习, 三溺于辞章之习, 四溺于神仙之习, 五溺于佛氏之习”。他为学日博,内心却纷杂不知所归。他虽仿朱熹格物之说,花力气格过竹子,最终病倒而一无所得。王阳明有足够的英气,足够的才华,足够的悟性,缺少的只是静静地看自己内心的时机。在这样一个险恶而孤独的环境下,他得以一点点抛弃心中堆积的名利,不再是致君尧舜上,不再是官场得意时,不再是以诗文会友。一切得失荣辱皆已超脱。所差的一点,只是生命最终意义的感悟。用他的话说“惟生死一念尚觉未化”。



于是王阳明日夜澄默,花大力气直面内心。最终他感悟到的是,不再从外界看心中,而是从心中看世界。


中国古代的士人,安抚自己内心的方法,是通过道教的养生和佛教的静心。只是简单的佛道修炼方法,只能让人心如死灰、形如枯木,不过心凝形释、与万化冥合。宋明理学追求更高的境界,天人合一、万物一体。这意味着,一个儒家圣贤的心,应该包含万物,而且统率万物。


王阳明向往的,正是这种圣贤之道。他不缺勤奋练习,不缺远大志向,缺的是如何把自己内心的力量整合在一起。这需要的是包容和专注的力量。用现在心理动力学的话说,就是共情能力和悬浮状态。所谓共情能力,即情感共鸣的能力,我们能接纳别人的感受,但是保持中立、不做评判。所谓悬浮状态,即无欲无忆的状态,保持本心未动时的心境,却随时做好准备、应对万事。


有意思的是,这两种能力也是心理咨询师所必备的。接待来访者的时候,咨询师首先要学会倾听,完整接纳他的感受,不做任何主观评价。理想的倾听,既关注来访者传达的言语内容,也注意到来访者的外围信息,既要关注来访者叙述中的情感内容,又要对来访者的情感世界保持距离。这样的心理式倾听,既保持共情时的接纳性,又保持悬浮时的敏锐性,比较微妙和中立的态度。


拥有这种倾听内心的能力并不容易,可谓是心理咨询师的理想状态。我却在宋明理学大家身上,越来越多地感受到这种追求。从这个角度讲,古代儒者在追求自身修养的同时,也成为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师。这意味着,发现和整合自己内心的力量,学会用自己的内心看待世界

如何从心中看世界?


首先是一种内观疗法。我们对未来有期待,对过去有悔恨。这些纷纷扰扰,困扰着现在的我们。内观,在于不再纠缠于意识长河里纷纷的思绪,触摸现在的体验:呼吸、触感、温度、情绪。物来顺应,每一个情绪,随它来,随它去,不再试图执着抓住情感。感而遂通,每一种变化,保持敏感、保持专注,让自我的力量能够精一。


其次是一种叙事疗法。我们生活在世界中,受到环境选择的压力,也萌生了自我叙事的愿望。我们生命中的故事,反映了我们的欲望,我们的困境和我们的斗争。每一次奋斗,都有过期待,有过失望,但最终通过心整合,术和道归于自我,构建出自我的意义。故事冲突的认识和努力,既创造着自我的意义,也改写着我们的生命故事。借助自我新的生命故事,我们不仅适应环境,还能够更加强大,实现人心和物理的交融。


心与理的隔膜一旦打通,生命和世界就有了新的意义。领悟生命和世界意义之余,还要有亲自的履行来支撑信念。这就是知行合一。王阳明已经读过了万卷书,行走了万里路。知行的合一只是还欠心的引导而已。王阳明的精力就是用来锻造这颗心。


心性的修炼就像《西游记》隐喻:起初心是心猿意马的猴子,像八戒一样羡慕于俗世的名利,只有回头是岸,像唐僧一样坚韧不拔,像沙僧一样任劳任怨,历经九九八十一难,才会修成正果。这样的新有着豪杰的潇洒,又有着行者的坚韧。


“无善无恶心之体,有善有恶意之动,知善知恶是良知,为善去恶是格物”这四句诗王阳明用三个字概括:致良知。有了心的本体和行的功夫,王阳明将踏上新的征途:开讲学、收门徒、扫逋寇、平宁藩,立言、立功、立身。


最后,王阳明走到了的终点——路途的,也是人生的。当学生问他有何遗言时,他指着自己的心:此心光明,夫复何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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