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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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如每个平常的日子,早晨醒来,开启新的一天。人生,是一段一段的,每一阶段的早晨又是重复着的,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些重复的记忆似乎被压缩在了一起,有时会突然想起某一个早晨的具体情境,就像一场电影片段的回放,但怎么也想不起是哪一天了。这些压缩粘连的记忆似乎自此有了重量,平日默默的沉寂在脑海中的某处,偶尔也会随思绪的浪潮翻涌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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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几年,重复得最多的早晨都是在送小孩上学。大概每天早上八点零几分出门,走到学校约七、八分钟,学校要求是八点一刻开始晨读。在每个上学的日子,重复着这个模式。从走出家门到学校的这段路,有时孩子会和我聊聊天,讲讲今天的愿望,有时又会想起今天学校有喜欢的课或好吃的午餐,就突然开心起来,乐呵呵的蹦蹦跳跳的奔向学校。有时会碰见一起上学的同学,若是喜欢的同学,大老远就会高呼一声,追上去一起边走边聊;若是不喜欢的同学,就悄悄的牵着我,藏在我的身影后。

上学的路程其实很短,但要过一段主干道马路,而早高峰充满了匆匆忙忙的汽车,所以一直需要送。有次路上碰见一个和我小孩差不多的女孩,自己一个人去上学,孩子看见了就问我:“什么时候我也像她一样自己去上学?”。我就问那个小女孩读几年级了,女孩回答说:“四年级了”。我也就对儿子说:“大概四年级吧,你就可以自己去上学了”。虽然是这么说,但我心里想的可能还得送到小学结束吧。

早晨的学校门口挤满了孩子和家长,孩子们排成一长串,大大小小,高高矮矮,依序进入学校;家长们则围在一边,看着各自的孩子慢慢排着走进去,不时有家长似乎忘了嘱咐什么,又挤过去叮嘱几句。几分钟后,孩子们都陆续进入了学校,堆在门外的家长们也开始散去,分散进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,开始属于大人的日常。

我慢慢往回走,穿过学校的栏杆,看向学校内部,努力想忆起一段自己上小学路上的时光,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。直到一面墙出现,挡住了我的视线,墙上有一排字:“......梦开始的地方”。是啊,这是梦开始的地方。有说人生若梦,一觉醒来,却又回想不起梦是如何开始的。

到了傍晚,学校门外又再次挤满了人、停满了车。早上送孩子上学的也许是爸爸,下午在这里的大多是爷爷奶奶,还有妈妈们。除了家长,还有不少街边小贩和穿梭在人群中发各种培训传单的推销员。一次,一位推销员走到我旁边,我以为是又要推销孩子的课外培训班,结果推销员忙说不是,说不是培训孩子的,是培训家长的。培训什么呢?大概是如何教育孩子,给他们规划好成长路径之类的。哦,我愣了一下,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。人的成长是一个混沌的过程,预期做了这件事,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,人生大多不是如此。回想若自己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好好计划一番,就会得到更想要的结果吗?未必。若如此,哪有那些勇气去折腾孩子,我大体只能带他走上一段,未曾有所谓的目的地。走啊,走啊,我会慢慢停下来,他自己会走到想要去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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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学校,勾起了还在学校时的回忆,记忆最深的阶段还是中学时期。中学是一所寄宿制学校,我住在学校,早晨六点半就起床集体做早操,学习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。中学的学习阶段是讲究竞争的,同学之间在竞争,老师的班级之间也在竞争,竞争的最直接体现就是分数。当时我体会到这种竞争压力大概是在第一年的期末,考试结果出来了,不仅有分数还有全市的排名。我拿到了一个三位数的排名,而我的同桌则是个位数的排名。竞争意识大概就是这时突然觉醒的:我和同桌的距离不到半个书桌,排名不该差两个量级吧。

我把这个排名差距归因为没有她努力,听说她早晨提前半小时(六点)就起来背书,于是我决定五点半就起来背书。五点半的早晨天还没亮,宿舍也没开电,我只能在门外的走廊间借助路灯。六点钟,小广场对面的女生宿舍楼一扇门打开了,同桌也起来背书了,然后她看见了我,从那天之后五点半我总能看见她。再之后的一段时间,早起的竞争持续早到了四点半,但没有持续多久就又是一学期的期末了。这回我的排名提升到了两位数,她也落到了两位数,量级等同了,差距缩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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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那时我还并不明白这种排名的意义,仅仅只是追求于排名上升的成就感。中学阶段就是这样从早到晚的学习,日复一日。那时还没有双休,每周正常上六天课,初三和高三的同学还会多加半天。这样的日子背后是这个社会对“一考定终生”的重视,人生早期的三个重大决定——在哪里生活?和谁在一起?从事什么职业?——在当时都被这一考很大程度决定着。中学有六年,和同桌的竞争只有三年,在走向高考的路上有一条叫“中专”的分叉,那时也算主流路径了。在这样的人生岔路口,大家选择了不同的路,从此之后多半再难有交集。

中学的六年是一段只争朝夕的时光,在大的环境下被裹挟着参与到这样的竞争之中,当时的我大概也是不明白其中的意义的,而意义在那时也应该是不重要的,那是一段青春的日子,每天都新生长出蓬勃的能量,在这样只争朝夕的竞争中释放着能量,就像早晨的朝阳,释放出能量最重要,至于意义也要等到数年后我们才会对它赋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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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学校出来,开始进入社会的主流朝夕运动——早晚高峰。但我工作的十数年间,似乎和这种高峰运动总有一个时差。第一份工作,每天早晨差不多快十点才会到公司,已经错过了早高峰,晚上下班基本都是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出租屋,这已是一天的低谷了。坐上最后一班公交离开的那一刻,似乎这一天对我来说才刚刚开始,到下一轮的早晨是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。夜晚,自由的读读想读的书,看看喜欢的电影,凌晨之后有时还会玩上一两局魔兽,这个时点网速才会更流畅一些,最后依依不舍的睡去。

后来的第二份工作需要跟随项目到各省出差,不仅仅是地点经常的变化,有时还会有朝夕的颠倒切换。在项目上线的一段时间,总是太阳夕下的傍晚来到项目办公点,准备在夜晚进入已经停业的生产环境开始测试新的系统,直到第二天早晨看着太阳初升。在这样的项目团队中,多是从各地临时抽调的人员,有次来了一位刚从某个国外危险地区回来的同事。他在国外呆了一年多,我有些好奇,那种危险的地方都是自愿去的。我们一起在这个项目中从日落到日出合作了一个多月,半夜无聊的时光偶尔就会聊一些他在国外的见闻,也了解了他去那里的原因——在国外的补贴很高,而那时他还在供一个弟弟和妹妹读书。我理解,放在我的处境下,我是不会有这样的选择的,而人总是面临一些不得不去承担的处境,才会有了不同的选择,而这些选择背后总是有着更高的目的。

读书时,重复着的朝夕模式,背后更高的目的是高考,这是一种群体性的共通目的;工作后,早晚高峰忙忙碌碌的人群里,每个人背后大概都有着不同的目的,它属于独特的个体,未曾期许能被其他人轻易的了解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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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假快结束了,又快回到需要送小孩上学的早晨,又会看到那面写着“梦开始的地方”的学校外墙。我想很多年后,如我一般,这些朝夕之间上学放学的日子在孩子的记忆中大概也会渐渐远离。如果有一天他想不起梦是如何开始的,也许还能来问我,我会告诉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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