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penAI 联合创始人、前特斯拉 AI 负责人 Andrej Karpathy 近日在推特上发表文章《Power to the people: How LLMs flip the script on technology diffusion》。
原文翻译如下：
变革性的技术，通常是沿着一条“自上而下”的路径普及开来的：它们先在政府或军方萌芽，随后进入企业界，最终才来到普通人身边——想想电力、密码学、计算机、航空、互联网和 GPS 这些例子就明白了。这个过程似乎是理所当然的，毕竟那些强大的新技术在早期往往是稀缺品，需要大量投入，还得有专业人士才能玩转。
所以，当我看到 LLM 彻底颠覆了这个规律时，真的觉得既独特又震撼——它们给普通大众带来了远超比例的益处，而在企业和政府层面，其影响力反而显得平淡和滞后。就拿 ChatGPT 来说，它是有史以来用户增长最快的消费级应用，每周有 4 亿活跃用户用它写作、编程、翻译、辅导、做总结、搞深度研究、进行头脑风暴等等。这可不是对现有工具的小修小补，而是对个人能力的全面、大幅提升。更关键的是，使用门槛低到令人难以置信：模型便宜（甚至免费）、反应快，任何人只要有网（甚至在本地电脑上）就能随时调用，而且它们还懂得各种语言，连语气、俚语和表情包都不在话下。这简直不可思议。在我看来，普通人从未如此迅猛、如此深刻地体验过一次技术带来的能力“解锁”。
那么，为什么在企业和政府这些机构里，LLM带来的好处就没那么明显了呢？我想，首要原因在于LLM的能力特点很特别：它能在极其广泛的领域里都懂一点，达到“准专家”的水平，但同时又不够深入，而且会犯错。
也就是说，它“博而不精”，还不可全信。而机构组织的独特优势恰恰在于，可以通过雇佣工程师、研究员、分析师、律师、营销专家等等，汇聚不同领域的深度专业知识。LLM 当然能帮助这些专家提高个人效率（比如起草个合同初稿、生成点基础代码），但对整个组织而言，更多的是在原有基础上“锦上添花”，让本来就能做的事做得更好一些。相比之下，个人通常最多只精通一件事，LLM 这种广泛的“准专业”能力，则从根本上让他们获得了以前不具备的能力。
现在，普通人也能凭感觉写出个App；能看懂甚至着手处理法律文件；能啃下高深的研究论文；能做数据分析；能制作像样的图文视频来做品牌营销。所有这些，他们自己就能达到不错的水平，不再需要额外请专家了。
其次，机构组织要处理的问题，其复杂度和协调要求都高得多。想想吧：系统集成、兼容老旧系统、遵循公司品牌和风格规范、严格的安全要求、隐私保护、国际化、满足监管合规、控制法律风险……变量、限制和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，而且出错的代价非常高。想把这么多条条框框都塞进LLM的对话框里可不容易。你不能随心所欲地让它“凭感觉”干活，一次离谱的“胡说八道”就可能让你丢掉饭碗。
再者，大机构普遍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惯性：企业文化、历史包袱、快速变革期更显激烈的内部政治、沟通成本、庞大团队的再培训难题，以及那套老掉牙的官僚流程。面对一个新潮、全能但又不够成熟可靠的新工具，这些都是巨大的阻力。我不是要贬低LLM对企业和政府的潜在影响，但至少就目前而言，放眼整个社会，LLM对个人生活的改变，确实比对机构组织的改变要深刻得多。受益最多的，是张三李四王五这些普通人，而不是谷歌或美国政府这样的庞然大物。
展望未来，LLM能否继续普及，当然要看它的性能会不会持续提升，以及能力边界会不会扩展。其中，“利益如何分配”这个格局尤其值得关注，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“花多少钱能提升多少性能”这个“性价比”的动态范围。
目前，顶尖 LLM 的性能非常亲民，甚至可以说是廉价。达到这个水平后，再多花一点钱，也无法显著提升其性能、可靠性或自主性。钱买不来更好的 ChatGPT，比尔·盖茨跟你我一样用着 GPT-4o。
但这种情况能一直持续下去吗？通过扩大模型参数和数据进行训练时扩展、增加推理时间进行测试时扩展、以及使用模型集成等方法，都在试图拉大这个“性价比”的范围。另一方面，“模型蒸馏”（用大模型教小模型，让小模型变得异常强大）这类技术则在努力缩小这个范围。
可以肯定的是，一旦金钱真的能买到明显更强的 ChatGPT 时，游戏规则就会改变。大公司可以凭借雄厚资源购买更强的智能。而在“个人”这个群体内部，精英阶层也可能再次与普罗大众拉开差距。他们的孩子可以用 GPT-8 至尊版接受辅导，而你的孩子可能还在用 GPT-6 迷你版。
但无论如何，至少在此时此刻，我们正身处技术史上一个独特且前所未有的境况。回看各种科幻作品，你会发现几乎没人预料到人工智能革命会是这样一番景象。它本该是将军们掌握的、政府最高机密的超级大脑项目，结果却是 ChatGPT 这样几乎一夜之间冒出来、免费出现在每个人口袋里的设备上的东西。
还记得威廉·吉布森那句名言吗？“未来已来，只是分布不均”？但出乎意料的是——未来确实来了，而且它分布得惊人地广泛！这真是把力量交给了人民。
就我个人而言，我太喜欢这种状态了。